“那小的也是能干的，县衙都能看上的，不如给旅儿留着？”饭桌上姜氏压低声音道。
阿婆顿了顿，“旅儿如今已十五岁，也该是相看的好时候了，也不晓得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去。”
“若是旅儿能早日回来，该相看相看，有了成婚对象，留着做小的也是可以的。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她长大，以前看着还是个痴傻的，如今灵醒了，怎么好便宜了别家去！”姜氏两眼往上一斜，一副出了好主意要赏的模样。
“没有享上她阿娘一天的福，给我扔个烂摊子，怀里抱着，手心捧着将她养大，比亲孙女还疼惜。要是将她送出去那可真是舍不得，留下她，长长久久跟在我身边过日子，我也是这样打算的。”
内急从茅厕回来的勤儿恰好听到这句，今天下着淅淅沥沥的雨，屋里人并没有察觉窗外有人。或许他们知道窗外有人也是不怕的。在他们看来，这该是天大的恩德落在了勤儿身上。
但此时的勤儿不禁打了个寒噤，仿佛从天上落下来的不是雨，是冰刀。
褚小旧的生物课上老师讲，近亲不能成婚。
勤儿现在已经被人安排嫁给表哥，大概率不是嫁，是做小妾。
真的要跟表哥吗？跟着阿婆一辈子？勤儿问自己。表哥可以吗？
不！不可以！绝对不可以！
勤儿清晰记得自己还痴傻的时候，村里的小孩向自己丢石头的时候，表哥路过根本没管，眼里的蔑视藏也藏不住。上回表哥回来看到清醒的自己，稍稍震惊了一下，然后不屑的过去了。
且不说近亲不近亲。跟这样的人过一生绝无情愿。
阿婆在那样艰难的日子收留了自己，没有将自己丢弃或者贱卖，自己痴傻几年也未受过大苦。这恩要报的。但绝不是搭上自己去报恩。会有法子的。
姬娥拉着勤儿回了屋。替勤儿擦了擦头发上的雨水。
“她们的话我也听到了，你想嫁给我阿兄吗？”
“不！”反应过来的勤儿发现自己破了音。
“我觉得阿奶说的有道理，你要是能嫁给阿兄，我们就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，就再也不用分开了。阿兄要是欺负你，我阿奶，阿父，叔父，我都会给你出气。你是绝不会受了委屈的。”
勤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姬娥。
“我说的不对吗？你怎么这么看着我？”
第一次勤儿感觉疼自己的阿姐这样陌生。勤儿小时候经常挨打，挨阿婆的打，挨村里坏孩子的打，每次都是姬娥护着。也从未有过想离开她们的念想。
这一次勤儿想要逃跑，这里张着大口，能吞下她的大口。
勤儿甩开姬娥的手。转身要走，姬娥接着说，“如果阿奶非要留你，你能怎么办？不如想想留下来的好处。”
勤儿站定很久，转过身来，说，“我晓得了。”
就像刚才愤怒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。
雨过天晴的后山，勤儿赶着三只羊，坐在石头上，摸摸自己手腕上的石头，低声嘀咕。“褚小旧，我好孤单啊！我该怎么办呢？”